2005年12月3日 星期六

一隻山藸,兩個獵人:談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



不知何時開始,金馬獎幾乎早已成為香港電影的盤據之地了。若非總有個台灣電影保障獎項(最佳台灣電影),讓這些在這惡劣大環境下肯努力、實踐的台灣電影工作者們露露面,只怕不論今年製作出了多少國片,卻也猶如煙硝般散去的無影無蹤。

當然,《宅變》、《南方紀事》、《經過》、《戀人》、《等待飛魚》、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、《最好的時光》這幾部電影的出產,比起來年連「量」都不齊的台灣電影,(姑且先不論「質」方面的問題),在某種程度上來說,絕對是可喜的事情。而這些電影裡頭,最讓我感到驚訝的,是從攝影師出身的香港導演張東亮,居然改編自了排灣族作家撒可努的原名小說,並請來作者當該片的主角,拍起了台灣原住民的故事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。

的確,台灣人也不見得就了解這塊土地上的故事,就如同好萊塢也可以將各國故事拍的那麼精緻考究一樣。有時候經由外人的觀點,回頭看看自己的生存的方野,也才知道珍惜和體會。

而比起過去教化意味十足,又總愛用外(漢)人觀點強調開墾、啟蒙、訓化,以及殖民政策「政治正確」的原住民電影而言,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就顯得非常難能可貴(尤其對香港導演而言)。改編自原著的對白,使得片中充滿了無限趣味的思考哲學,(如獵人學校的構想、對大自然的想法、山「藸」的艸字頭典故源自於從小看到的山豬都是在草地裡打滾…等等),並利用都市與原住民部落的強烈對比,講述了進入現代化後對於大自然的傷害與漠視、人與人之間的冷漠疏離,也提醒著我們對自身文化的長久忽略…

「政府計劃在舊部落的原址建一條高速公路,將穿過部落破壞自然生態,排灣族人應該怎麼去面對呢?」

從劇情上看,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說教式電影,片中藉由詼諧對白與近乎俗套的劇情安排,講述著外人面對未知的文化,應該如何學會尊重與理解。而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也確實用最簡單的方式(劇情)給我們上了一課,只不過這堂課的講師卻有些顧此失彼。在反歧視的背後,透露出的確是令人傻眼錯愕的相對「不」尊重與「不」理解。

從影片中最明顯的兩場都市戲可窺知一二。一是沈世朋的女兒在百貨公司廣場昏倒;二,則是撒可努的兒子到都市尋父。

在這兩場戲,兩個不同弱勢的代表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,所有路過、所有被詢問的台北都市人全都冷漠的不發一語,只是沉默的搖搖頭,竟然連圍觀也沒有,影片中還配搭了不少人潮、高樓大廈的空鏡頭來突顯台北的忙碌疏離。這樣幾乎是誇張醜化的刻畫都市人形象,對於買票進場觀賞的都市人來說,不知道看到時會有什麼樣感受…

另外,小孩手中提著那一手高粱酒的設計,不也是對原住民而言,一種強加建構的刻板印記嗎…

在電影中,經常為了在短時間內將劇情交代清楚,將世界簡化為二元對立的基本觀即常成為塑造電影世界的基本元素。然而,導演把這樣的做法應用在對「人」的認知與看法時,對於這樣一部訴求清新、尊重與理解的電影來說,恐怕只會造成更多的隔閡與藩籬,而這更與小說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的意旨有所衝突了。

嚴格來說,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在劇本安排、敘事手法、演員演技、影片剪接、片尾原住民慶典中演員服裝不連戲等等技術層面上的錯誤與缺憾,都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。但從這個「尊重」(影片精神)出發,影片中所透露出的矛盾問題,我想是相對更為重要與值得討論的。

不過幸好,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有一個毫無規訓意味的結局。回到影片應該有的主軸,以理解取代懲罰,以尊重軟化硬印。漢人官員(沈世朋)學會用「新」(心)的態度去面對未知的事物,美滿得終將叫人忘了這一切。

觀看《山藸‧飛鼠‧撒可努》後,我不禁想起那個曾經轟動一時的「湯英伸事件」,也想起那始終無緣見得的電影《赤腳天使》。

不論是關懷弱勢族群的紀錄片,或是有著些許說教意味的劇情片電影,至少做為一個能夠幸福在戲院裡觀看影片的我而言,它們皆訓誡著我們千萬不要忘記…

「一個文明社會的進步與否,往往取決於社會中多數人看待少數的人態度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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