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0月15日 星期一

金錢之外:記2012南韓DMZ國際紀錄片影展

DMZ國際紀錄片影展(又稱板門店紀錄片影展)於2009年創立,今年(2012)邁入第四屆,影展共為期一周,舉辦地點是位於首爾近郊北方的坡州市(Paju City),而坡州市除了有全世界最大的出版城(book city)外,最引人關注的,便是與北韓交鄰的DMZ非軍事區。

由於緊鄰北韓,又有緊張的政治關係,過去坡州市常常被解讀為「傷痛」、「戰爭」、「分裂」之地,這幾年政府希望扭轉人們對坡州的印象,因而開始大力投資,包括大型藝術村、出版城、購物商城的進駐,這個紀錄片影展也是在同樣的脈絡下創辦,「和平」、「生活」、「溝通」正是這個影展最重要的主題。

不過坡州並非一個生活型的城鎮,換句話說,這裡有點像是個超大型複合式園區,主要由出版城和購物中心組成。人們白天來上班,傍晚下班回家,晚上則空無一人;購物商城假日人潮洶湧,但平日卻寥寥可寂,上百家的名牌店家通常迎接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團。


DMZ影展正是在靠近出版城的Megabox戲院與購物中心的樂天影城(Lotte Cinema)所舉辦,影展還邀請了美聲男子團體2AM擔任代言,並特別將開幕式移到DMZ非軍事特區(通常需要官方特別安排才能進入),在那兒搭建了一個舞台和露天放映,將達官政要、明星名導全都邀請到那,展開盛大的開幕典禮,並放映英國紀錄片《乒乓》(Ping Pong)做為開幕片。

《乒乓》的記錄的是全球80高齡以上的乒乓球選手,他們因要參加國際老人乒乓大賽而準備和相遇的過程,影片並沒有採取刻板印象切入,反而帶出了運動對他們而言的興趣和意義,通俗卻不失深度。但令人納悶的是,一個強調「和平與溝通」的紀錄片展,為何選映此片開幕,又為何大張旗鼓地將整個典禮搬移到DMZ特區去呢?影片、區域、觀眾三方之間,似乎沒有任何對話的橋樑。

影展主席趙在賢(著名演員)表示:「大眾普遍認為DMZ國際紀錄片影展所介紹的影片較難理解,而今年舉行的第四屆影展打破了這種偏見,是以一種容易理解而又親切的形象,懷著想與大眾進行交流的紀錄片人的抱負,而準備的一場電影盛宴。」這個觀念並非難以理解,許多與歷史、政治有關的紀錄片對一般觀眾而言,的確嚴肅沉重。然而,大費周章地把影展舉辦在充滿為了消費而聚集的人潮所在地,就真能讓一般觀眾更接觸紀錄片嗎?

本屆影展選映了來自37個國家的115部影片,共有12個單元,最多同時在8個廳同時放映,周邊還有各式琳琅滿目的活動(歌唱表演、辣妹勁舞表演、攝影展、花坦克大遊行、互動遊戲等等)。然而,電影的場次之間,都間隔約一小時以上,空檔期間只能逛街別無他事;專業的論壇觀眾也不如預期,每場僅約二、三十人,至少三分之一以上都是志工;數量驚人的年輕志工身穿紫色polo杉制服、橘色的風衣外套,配戴著影展訂製的腰包,他們一群群無所事事地,緊盯著手機螢幕在工作崗位上打發時間。

種種現象似乎已隱隱透露「本末倒置」的問題。這究竟是一個文化妝點政治或城市的活動?還是一個紀錄片影展?影展中的片單不乏來自全球最優秀頂尖的紀錄片,但各種做法、措施、執行度,真的不禁讓人思考,在這個影展中,到底有誰真正關心紀錄片呢?

確實,DMZ影展有著很高的預算(約12億6千萬韓圜,約3千4百萬新台幣),活動的旗幟、海
報、大型輸出、造勢活動都一樣不缺。但回歸本質,真正的電影活動卻執行的零零落落,沒有深入的討論,也沒有創造對話的平台,內容與形式的落差,幾乎可以用「虛有其表」來形容。

影展畢竟不只是電影的秀場走秀台,文化活動的好與壞,不只取決於主事者的態度,還有他們對於紀錄片的想法和視野,這是推促不同專業的文化活動進步很重要的關鍵。

正如此次擔任評審的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東京事務局局長藤岡朝子(Fuji Asako)在頒獎典禮致詞所說:「紀錄片讓我們看見世界,是與那些資本主義化的、看似國際化的事物相抗衡,與真實的世界相連。」

值得慶幸的是,國際競賽的最終結果,奪得1千5百萬韓圜(約40萬新台幣)白鵝獎的是越南紀錄片《With or Without Me》,影片深刻記錄了在越南西北方村落,因歷史與衛生因素而患有愛滋病的人們,如何在死亡與生存間徘徊,導演的細膩觀察,使得影片跳脫出一般拍攝類似題材所強調的悲苦,並透過他們的生活,看見了人與人之間的愛情與親情,動人而真摯,樸實且深情。在這麼樣一個充斥商業氣息、模仿世界一級影展排場的影展中,總算還有一個令人安慰的句點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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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/陳婉真
※原文刊於2012年11月份CUE電影生活誌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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