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月9日 星期一

迎向下一個十年:2015台灣紀錄片觀察

若從台灣紀錄片先驅綠色小組成立的1986年算起(該年他們拍出代表作《1130桃園機場事件》),距今已約30年。以每十年為一個區間,可以發現1995年前後,台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所、公視紀錄觀點、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(雙年展)、國家藝術文化基金會的紀錄片補助項目先後成立,產官學界皆對於紀錄片的有力挹注,使得2000年前後的台灣紀錄片因此繽紛多元,充滿能量。

而在2005年前後,另一波高潮則是俗稱的「紀錄片新浪潮」,《生命》、《翻滾吧!男孩》、《無米樂》、《跳舞時代》等作品接連在院線上映博得好成績,拓展了人們對紀錄片的認知與接受度,也在台灣劇情片最低潮的時候,適時補位成功。時任紀錄觀點製作人馮賢賢則說:「過去十年是台灣紀錄片發展最重要的歷程,解嚴以來累積的能量陸續爆發,被壓抑的題材與想法,得以在日趨多元的社會中透過影像創作來表現。」


如今到了2015年,在這十年之間,社會與紀錄片的變化甚鉅,有低迷也有奇蹟,有《看見台灣》的破億破房,也有太陽花運動的洗禮,但總歸來說,一股穩定的能量持續向上,每年皆有不少好作品產出;更重要的是,因為紀錄片的普及化和隨手可得,當人們談起紀錄片時,美學典範(paradigm)的意義也更寬闊,並指涉向俱備實驗與前衛性的紀實影像作品。

在2015的這一年,除了紀錄片持續攻向院線,老將繼續推出新作,新秀大量竄起之外,也能從諸多紀錄片作品上可看出新的發展和跡象,似乎暗示著台灣紀錄片將擁有一片嶄新風景;同時,我們不妨將2015年視為下一個台灣紀錄片十年的開端,以階段性的視角來檢視作品和現象。


老將新作與創作嘗試

將拍攝主題設定在環境、人物、社會議題上,一直以來都是台灣紀錄片的大宗。生態紀錄片大師柯金源以每年兩部影片速率持續創作,於今年繳出《命水》和《海》兩部作品。

《命水》的片名充滿詩意,是公視「地下水三部曲」的其中一部。影片針對農業上的灌溉,追尋著「水」的命脈,上山下鄉,探訪了各種水脈,不同族群有著使用水的不同方式,傳統而珍惜的用水之道,說明出涓涓水流是人類與環境的命脈,而影片敘事所橫跨的地域和族群,則暗示著這個議題與人人相關,是對台灣的深情提醒。



《海》則有著與過去作品截然不同的嘗試。柯金源組合自拼貼己數十年來拍攝的關於海的影像,最後以無對白和音樂的方式,單純以影像中的故事作為整體架構,將35段不同短片片段串連在一起(讓人聯想到著名生態影片《小宇宙》、《鵬程千萬里》)。而影片以水中生物產卵為始,以導演穿著潛水衣游過消波塊作結,結構上以「自然」、「共存」、「人為介入」三幕鋪陳,回歸自然影像的純粹讓人感受到海洋的生與死,美麗與哀愁。放回柯金源的創作脈絡中看,「環境生態」是他始終不變的創作母題,但他仍在每部作品中不斷實驗新的可能性,在時間與驚人素材的累積下,《海》的詩意與極簡,確實更回歸到「海」的沉潛本質,不需言語說明與大聲疾呼,影像本身即俱力量,令人讚嘆。(柯金源也將這些片段放到網路上,觀眾可任意拼貼順序,觀看屬於自己的《海》)



曾花了數年時間記錄九二一大地震災後重建(《在中寮相遇》、《寶島曼波》)的黃淑梅,持續以災難為題,這次他跟拍八八風災的災難現場,以書信體的敘事,透過受災者、學者、攝影師三個主角的故事,闡述台灣的山林百年史,取名為《給親愛的孩子》,當中許多故事令人動容,也對「樹」之於環境展開論述,對土地有深厚的情感。雖然這份給未來的家書已一反過去作者多以旁白敘事的風格,但若能更充份利用「給孩子的未來書信」這樣的特性,某種程度上與觀眾和時間進行對話,內容也將產生辯證,而非只有一家之言。

而在院線上獲得佳績的《老鷹想飛》,是導演梁皆得歷時23年所完成的作品,並找來吳念真擔任旁白(讓人想起《看見台灣》模式),林強擔任配樂。他自1991年起跟拍人稱老鷹先生的沈振中,並以不同素材拍攝下黑鳶在台灣棲息的情景,追尋牠們所遭遇的生存困境。在這驚人的時間跨度下,不只凸顯了沈振中立願為黑鳶立傳20年的意志(背後感人的還有導演不放棄的守候跟拍),加上極度優美的攝影和各式故事,讓人反思過度發展對環境和物種的破壞,通俗完整,情感真摯,亦透過院線發行帶動討論,引發了許多正面的迴響。

同樣試著在院線市場上突圍的,還有陳麗貴的《革命進行式》,黃銘正的《灣生回家》,張釗維的《沖天》,曾文珍的《長情的告白》與郭珍弟、柯能源的《海上情書》,以及「他們在島嶼寫作:文學大師系列電影」第二系列等其他作品。

《革命進行式》以即將百歲的台獨運動老將史明為主角,他的傳奇身平有著太多精彩故事,透過史明的口述和生活,以及幾位受到史明啟蒙的年輕人,雖有部份重演和動畫的使用,但風格上並不統一,似乎在一種「已認定」和「眾所皆知」的前提下,去強調史明的偉大和影響,而非以影像進行論述和描繪,也因此片中音樂的使用也以雄偉澎湃為主,可看出片中著重於「現在」,而無力爬梳「過去」,甚為可惜。

「他們在島嶼寫作:文學大師系列電影」也是以「人物」為主的紀錄片,在此以陳懷恩奪得台北電影節最佳攝影、最佳剪輯、最佳紀錄片的《如歌的行板》為討論對象,片中主角瘂弦也在多部紀錄片中被談論到,是當年文學浪潮的重要推手。這次陳懷恩一反上部作品《逍遙遊》拍攝詩人余光中的單薄,在攝影、聲音、剪輯上皆用心地描繪出瘂弦的詩性與詩人性格,實屬難得佳作。但作家系列紀錄片中,最令人好奇的,無非是作家的選定與導演意識,正如《逍遙遊》中避開余光中曾在鄉土文學論戰中引發爭議的「狼來了」事件,在《如歌的行板》和其他外省作家紀錄片中,不免令人好奇為何他們到了中晚年,都可以在美國或加拿大,過著與世無爭的閒適生活,那麼台灣與文學對他們又意味著什麼?(與冷戰期間美國的政治扶植呢?)只是呈現而不去/願挖掘生活的表層,反映了此系列作品中一種政治歷史意識與獨立觀點的匱乏。

而由中華文化總會出資的《沖天》委託CNEX基金會拍攝製作,藉四段以女性角度為主的敘事,以大量訪談、資料畫面、重演、動畫,並找了明星配音,回溯了1930、1940年代國民政府抗日的空軍史故事。片中模擬了當年飛行員駕駛戰機的情況,女性角度則加重了飛行員犧牲親情為國戰鬥的付出和愛國情操,但為何需捨命犧牲?國家的意義是什麼?換句話說,影片呈現的是歷史之果而非歷史之因,缺少了屬於當代的視角去對歷史和大時代進行提問。

《長情的告白》記錄了五組「居家服務員」的故事,而《海上情書》則記錄遠洋漁業討海者的辛勞,以及壯觀的海上景象。這兩部影片不約而同地皆將視角瞄準勞動者,不只是工作情況的描寫,還有背後鮮少被關注的生活景況和家庭親情;對議題的重視也讓這兩部作品有「文以載道」的企圖,工作縱然辛苦,但返家後的甜蜜,卻成了心靈的重要支撐,兩組導演巧妙的在付出與收穫上著墨,並藉由院線的推廣,希望能喚起更多人的關心和重視,可惜在票房上皆不理想。




自田中實加(陳宣儒)的文學作品《灣生回家》延伸拍攝的同名紀錄片《灣生回家》,找來了黃銘正擔任導演,以八位灣生為代表,試圖勾勒出1895至1946年日治時期日本人在台灣出生的小孩「灣生」的故事。影片一一找到這些已屆高齡的灣生,記錄他們在70年後,重新踏上台灣故土的過程,片中的灣生主角們說:「能在台灣出生真是太好了」、「永久的異鄉人」、「對這片土地有說不完的感謝」,透露出台灣是他們心中的家鄉,這個心靈上「對家的嚮往」成為影片的核心,許多動人的片刻也因為「回家」這個行動而被迸發,充滿情感渲染力,加上暢銷書的影響,在票房和輿論上獲得佳績。但人物取向的相似與情感面的放大強調,讓人們對歷史的解讀變得簡化而單一,雖介紹了「灣生」,但卻無法呈現灣生的認同心理與歷史時代的複雜,陷入了「濫情」之中。

長期關注滇緬議邊境題的李立劭,以《南國小兵》作為「滇緬游擊隊三部曲」的最終部,記錄下1961年最後一批從緬甸撤回台灣的游擊隊員,如今他們住在屏東村庄,但屋外的砂石和房屋建設卻一直轟轟隆隆。導演以當下的開發熱對比過去的叢林戰役,帶出在掠奪下的求生狀態,除了調查歷史外,也擁有自己的觀點。



曾在1999年以《在高速公路上游泳》一鳴驚人的吳耀東,在沉寂多年後完成新作《戲台滾人生》,此片延續前作《舞台》,跟拍宜蘭的業餘傳統歌仔戲班「壯三新涼樂團」,這個老戲班成為全國唯一的「本地歌仔」,並被國家登錄為「重要文化資產保存團體」,但附帶的評量規定卻令戲班內耗崩解,成為技藝失傳的最大危機。導演的長年蹲點,記錄到後期戲班因國家介入而崩解與老團長病逝,諷刺而悲涼的轉變,讓我們得以看到戲班於不同階段的變化,也從興衰中之對文化事務有所領悟,拉出了深遠的視野。

李惠仁的《蘋果的滋味》則是繼《睜開左眼》,再次將議題聚焦在「媒體」的作品,這次以壹傳媒(壹週刊、蘋果日報)進入台灣開始談起,並進入內部,呈現他們產製新聞的過程與原則;同時,壹傳媒羶色腥與狗仔文化對台灣造成極大衝擊,導演細細爬梳著2000年至今的台灣社會政治經濟史,引用大量資料和論述,並相互對比參照,完成了一部具史詩格局的長篇紀錄。經歷這些風風雨雨,在這當中最諷刺的,無非是導演點破了曾被認為是亂象、被唾棄的壹傳媒,在台灣媒體無限墮落的趨勢下,卻成為了捍衛新聞自由的代名詞,這當中的變化也反應了台灣社會的矛盾,紀錄片成為一面明鏡,讓台灣得以看清楚自己的樣子。

《雲之囯》則是黃信堯的新作,曾以《帶水雲》的詩意影像奪得國內外影展獎項的他,這次走向了更為極端的創作,拍攝日本最西的島嶼與那國島,他們爭取獨立的和台灣命運相似,也各是日本和中國的政治獵物。全片無對白也無音樂,只有許多凝視與那國島不同角落的長時間鏡頭,從自然景物到動植物、再從建築物到村鎮裡的選舉廣告,片中沒有人的存在,但「存在」卻成了全片核心,透過影像讓人感受這塊土地的呼吸頻率與生活節奏遠比「訊息」來得更重要。其風格和美學,可說是台灣紀錄片的異類,這種陌生的紀錄片新樣貌,也展現了台灣紀實影像創作的其他可能性。

另外,還有當代藝術家陳界仁的《殘響世界》,這個原初為錄像裝置的作品,在重新編輯後有了紀錄片的樣貌。影片中沒有當年激烈的「樂生療養院」的反迫遷抗爭運動片段,相反地,故事由「種樹的人」、「陪伴散記」、「被懸置的房間」、「之後與之前」四個段落組成,從1930年代院民們栽植樹木開始,沉緩的黑白影像加上一張張無表情的臉孔,或唱或說著他們之於樂生療養院的回憶,而那些破敗殘存的空間,卻成為實證的延續,影片於是在虛實交錯之間,在這個多重創傷之地,跳脫出影像紀實以及所謂保存運動成敗的侷限,提煉出了那永存於空間之中的記憶檔案,也勾串起「樂生」的過去、現在與未來,外延出更值得深思的問題。


精彩的第一部

除了老將,許多年輕創作者也紛紛繳出了他們的首部長片紀錄作品,並且嘗試不同的表現形式,創作能量豐沛成熟,展現了極強的企圖。

年輕導演廖建華透過在群眾募資網站上成功募得資金,完成了追查1991年「獨台會案」的《末代叛亂犯》,訪談經歷事件的多位當事人,還原史實,並穿插諸多檔案影像及動畫,是完整的專題報導式紀錄片;而另一組年輕導演韓忠翰、伍心瑜、王振宇、許婉鈴則以三年時間跟拍獄中青年,深刻描寫他們出獄後適應新生活,重建與社會關係的艱辛過程,片名《牆》不只指涉實體牢牆,也暗指將自己心靈禁錮的抽像之牆。上述兩片皆在金穗獎大放異彩。


林婉玉的《台北抽搐》以聲音藝術家黃大旺為主角,患有妥瑞氏症的他在舞台上充滿魅力,但卻對自己沒有自信。導演在視覺上加入許多大旺的創作手札和漫畫元素,並穿插了其他族群專注舞動身軀(如公園的土風舞、COSPLAY展覽中隨著女星跳舞的阿宅)以及城市邊緣的巡禮,這些對主角「另類」特質的延伸,以及對於不同社群和文化的關懷,讓影片最終回歸了到對人的尊嚴和多元價值的肯定,形式與內容表裡合一,不落俗套,實為難得。

長期擔任剪接師的李念修,也在拍攝多年後完成了第一部紀錄長片《河北臺北》,鏡頭朝向自己年邁的父親老李,他曾參與國共內戰、韓戰,後來跟著國民黨撤退到台灣,講話總帶髒字無拘無束,喜歡扮女裝看A片,也因如此的不正經,坎坷的戰亂回憶經歷對女兒來說難以置信,直到導演代替父回去河北一趟,才發現事實的殘酷。而片中運用了實驗性影像去表達記憶、情感與情緒,也因為逐漸發現與理解,女兒眼中的父親形象更越趨具體,複雜多面向的人性與認同呼之欲出,老李的生命史成了大時代的荒唐見證,影片亦成為父女情感和解的慰藉。值得一提的是,本片亦在上千部作品中突圍而出,入圍了2015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的國際競賽,

甫從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系研究所畢業的蘇弘恩,有著太魯閣族與閩南人的血統,他以16釐米膠卷拍攝自己的原住民外公完成《靈山》,沉穩和飽和的影像,透露出山上的神秘與神聖性,影片一方面呈現原住民的特殊文化,另一方面則透過外公以最熟悉的語言,緩緩道來自己經歷過日治和國民政府時代的生命經驗與歷史記憶,並穿插著不同時代的政治宣傳檔案影像片段。回憶和政宣影像的對比,產生強烈的矛盾反差,那份屬於原住民的主體性於是逐漸浮現。

過去以獨立劇情片聞名的趙德胤,首次挑戰以紀錄片記錄自己家鄉緬甸,在《挖玉石的人》中,拍攝緬甸克欽省的玉礦區,內戰使得綿延上百公里的玉礦區變成戰區,而打工工人們,冒著生命危險只為挖到上等玉石。影片以低限方式製作,沒有訪談與旁白,一段一段不移動(無法移動或被迫移動)的長時間鏡頭靜靜地觀看記錄著工人生活,也反映出某些當地拍攝的限制(部份鏡頭為偷拍)。然而,正是這樣形式反應出當地的現實,沉緩節奏與獨特美學呈現的是在地的日常。大膽而獨特的美學挑戰著觀眾的觀影習慣,而本片也在鼓勵獨立電影的鹿特丹國際影展進行首映。

而曾創作多部實驗電影的黃亞歷,在籌劃多年後,完成《日曜日式散步者》。這部作品鎖定台灣1930年代出現的現代文學詩人團體「風車詩社」,這群超現實主義詩人主要成員楊熾昌、林修二、李張瑞、張良典受到西方現代主義影響,探究詩學並創作,但無論在當時或現代,於台灣文學史上都不被重視。而在162分鐘的長度裡,全片僅用重演與資料畫面構成,且採用日文旁白。時期上,以1930年開始,1950年結束,對應了台灣歷史中的日治中期、皇民化運動、國民政府來台與二二八事件,龐大的資料被消化後成為劇本,在看不見主角臉孔的重演戲劇中,穿插著詩作、檔案影像編排、影音文字的對位,詩作的呈現暗示著時代與詩人心情,我們看不見大歷史的全貌,作者也隱藏了追尋的軌跡,卻透過時期的進程推展,看見了台灣人的命運…


《日曜日式散步者》的獨特風格與形式手法可堪稱影史罕見,其再現了時代的視覺經驗與詩人的精神圖像,不只叩問紀錄片裡的「真實」準則,也娓娓道來重訪歷史的艱難,拉寬了我們對紀錄片的既有想像。2015年底,該片入圍丹麥的CPH DOX哥本哈根國際紀錄片影展國際競賽單元,進行世界首映。


趨勢與現象

從上述作品中,我們不難發現幾個有別於過往的現象和趨勢。

首先,是資深與中生代導演的自我突破,像是柯金源、黃淑梅、黃信堯在敘事與美學上,皆有所突破;其次,像陳界仁、趙德胤、黃亞歷等創作者,皆從原本的領域跨足紀錄片,他們的作品風格強烈獨樹一格,豐富了台灣紀錄片的多元美學;第三,包括《海》、《雲之囯》、《挖玉石的人》、《殘響世界》,這四部作品皆由公共電視「紀錄觀點」委製,也可看出公視的電視紀錄片從議題取向轉為創作為先的轉向趨勢;第四,在多部作品中,皆有使用大量的「檔案影像」作為素材,雖在影片中大多只俱備回顧歷史時的佐證或示意功能,但仍是可喜的趨勢;最後,有多位年輕導演(30歲上下)完成首部長片,成績斐然且風格活潑多元,象徵著新的創作世代即將興起,值得觀察與期待。

在這樣的脈絡下,紀錄片象徵的是更「自由」的影像創作,導演則更接近如「作者」般的影像書寫。除此之外,像是府中15紀錄片放映院、桃園光影、CNEX華人提案大會與主題影展、嘉義藝術紀錄片影展、等映演活動都仍穩定持續,CNEX籌備多時的記錄片電視頻道,也於2015年9月1日起於中華電信MOD第128台正式開播,24小時播映來自全球各地的精采紀錄片,為紀錄片開闢了播映管道。

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(TIDF)履行在奇數年舉辦巡迴展的慣例,帶著上屆精選節目與影展「再見‧真實」的策劃核心,在台中、花連、宜蘭、台南、高雄、新竹六個城市進行放映,與過往的巡迴展不同的是,這是首次將映演場地拉進專業戲院之中,以長期(約3至7天)方式映演,就像在六個城市分別舉辦六個小影展,讓巡迴展俱備「節慶(festival)」的精神與性質,具備激發或帶動的力道,成為一個「文化事件」,並邀請六位國際影人至不同城市交流。

在2014年,自台中搬遷至台北的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,曾宣示了未來要改為每年舉辦,但這個隸屬於中央政府的影展,卻在文化部龍應台部長辭職不久後因預算不足,再度恢復為兩年舉辦一次。這樣的反覆和口號式政策,說明了政府影視政策的無能失當,在眾多案例中,TIDF的窘態或許只是影視圈中的冰山一角。

回顧這一年,我們可以發現創作者們已俱備一定能量,開創出作品的新格局,新舊世代的互補和輝映,使得台灣紀錄片更為精彩多元。在邁向台灣紀錄片的下一個十年之時,當「紀錄片在台灣成為顯學」或「紀錄片是台灣的優勢」被不斷拿來說嘴時,更迫切急需的,是政府有主張且俱前瞻性的影視政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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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刊載於「2016台灣電影年鑑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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